一杯咖啡的拉花哲學

　　我的朋友跟我說，您的咖啡不錯，您其實不必去跟別人一樣花精神在拉花上面，再怎樣拉，就是那些樣子，每家咖啡館都那些樣子，就變成沒啥特色，看久了就膩了，膩了以后為了再吸引客人，又要花更多精力研究新的花色，結果到了最后，到底是咖啡館還是拉花店？

　　最近，趁著過年期間，把自己的工作室稍微做了些布置，弄幾張椅子，想要變成小咖啡館，一方面算是能有個地方推展一些理念，另一方面當然也是為了能賺點銀 子。硬體的設施還算簡單，但是咖啡的內容就大傷腦筋，尤其是打奶沫這件事情。怎么說呢？不就是一臺帶著蒸汽的咖啡機嗎？這或許有點說來話長，我就直接跳過 講重點，重點就是，我要用手打奶沫，可是我不會拉花……

　　上網查了很多的方法，但就像外行看熱鬧，我生氣了，在一個我用掉三大瓶鮮奶練習卻沒有一次成功的午后，我對朋友說，拉什么花，喝下去還不都一樣……是啊， 喝下去是都一樣，朋友說，的確有沒有拉花喝下去都一樣，而且喝下去之后才會知道好不好喝……我正要插嘴，朋友搶在前面對我說，但是，如果你不拉花，或者你 花拉得不好，別說會影響消費者的感受，甚至有可能連讓人品嘗好不好喝的機會都沒有！

　　太夸張了吧，我說，一杯拉花拉得很漂亮的爛咖啡，會讓人覺得還不錯；而一杯沒拉花的好咖啡，卻又會讓人覺得只是還好？朋友點點頭。這就像愛情游戲里的男男 女女一樣，外表總是吸引人的第一印象，再怎樣有內涵，還是要先有能吸引人的外表。而有出眾的外表，里頭再怎樣爛，也能被人原諒三分……

　　我無言了，難怪坊間充斥著那么多的整形廣告，越來越多的專業醫師擠破頭就是想要成為“整形技術者”（我拒絕稱他們為“醫生”，因為他們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醫生的事），外表的追求，好像已經到了不顧一切的程度。

　　過年的時候，朋友傳給我一張賀年照片，是四個美女圖，我回他“唉”，他說這種的還不夠好？我說不是不夠好，是這四個人都長得一樣……確實，這四個美女，長 得幾乎是一模一樣，要說她們美嗎？我還真的說不出口，心里頭有種怪怪的感覺。我想到了我的女性朋友們，很多人都去動過所謂的“微整形”，其中最讓我百思不 解的就是，動完刀之后，就來問我，看得出來嗎？我睜大眼睛看了很久，搖搖頭，接著她們就很開心地說，那真是太好了……我頓時愣住，我說，你們花大把鈔票這 邊弄弄那邊弄弄，而且還要人家看不出來？她們點點頭，笑著說我不懂……是啊，老天爺，女人太深奧了……

　　直到有一天，我突然懂了，這就像當學生的時候考試，要作弊，卻不能讓人家知道，結果考試成績非常好，大家就會覺得你很厲害！我用這樣的比喻問她們，她們回 我一個詭異的笑容說，是，也不是！其實，這幾個去微整形的女性朋友，本身就已經非常漂亮，可就是這一點很奇怪，越漂亮的才越想去做整形。我搞不懂，是因為 本身的審美觀就比較高，還是在這樣一個微妙的心理層面事實上也存在著M型化？

　　回到咖啡拉花，終于在我一直努力的練習下漸漸有了心得。有一天我又邀請朋友來鑒定我 練習的結果，我把一杯有著綿密奶沫以及漂亮花紋的咖啡端到他的面前，他終于點點頭說，還不錯！他要我自己也喝一口，我搖搖頭說，我會想吐，他笑著說，是因 為練太多嗎？我說不是，是我不敢喝奶，我聞到那味道就想吐……這下換他愣住了，他說，你不敢喝奶，那你怎么知道這樣的比例好不好喝？我聳聳肩說，我通常都 喝黑咖啡，那你告訴我，當你們喝花式咖啡的時候，你們怎么判斷好不好喝？他說了很多，包括咖啡本身的質地，還有鮮奶的品質等等，說完之后，我說這跟拉花沒啥多大關系，他點點頭，我心里連罵了幾次三字經，狠狠地對他說，那您還要我拉個啥花，累死我，他笑著雙手一攤……

　　晚上，偷個空上網看了一下社群，一個女性朋友在分享她做微整形的心得，看她的文字感覺是非常的開心，且非常的驕傲。這時我心里又有不一樣的感想，若說小時 候考試作弊，是因為要成績好，不管是怕被家里的人罵也好，或是滿足小小的虛榮心也罷，但至少我們會隱藏作弊這件事情，因為我們有羞恥心；然而現在不是，我 看著朋友這樣的行為，仿佛就像是一個站在臺上領獎的學生，大聲地說，我這是作弊的，而且我作得天衣無縫，如果大家想要跟我一樣，可以來問我要怎么作……于 是就有一群同學圍著他，大家討論該怎么作比較好，當然也會有些看熱鬧的同學，有時會交頭接耳地說，靠作弊有啥了不起，然后那群人就會反擊說，我們這樣有什 么錯，我們可以上臺領獎，這樣我們就很有自信……

　　我那喝咖啡的朋友笑著雙手一攤之后，跟我說，您的咖啡不錯，你其實不必去跟別人一樣花精神在拉花上面，再怎樣拉，就是那些樣子，每家咖啡館都那些樣子，就 變成沒啥特色，看久了就膩了，膩了以后為了再吸引客人，又要花更多精力研究新的花色，結果到了最后，到底是咖啡館還是拉花店？

　　本來聽到一半的時候我滿想打人的，說要拉花的是你，不用拉的也是你，可是到了后面，我也才了解，原來當我在批評我那些微整形的朋友，或是在嘲笑時下只重外表的風氣時，自己也不小心地陷入那樣的情況而不自知，最終忘記自己要的是什么？

　　那些微整形的朋友還蠻愛來找我的，是因為喜歡聽我罵她們去微整形，好藉此讓自己有點類似贖罪的感覺嗎？這想來還蠻變態的……不過，在一次閑聊中，她們語重 心長地告訴我說，千萬記住《倚天屠龍記》里殷素素最有名的臺詞：不要相信女人，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……最后還加了一句，以后要娶老婆，記得拿她中學的 照片，這才準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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